返回第20章 南唐 烈祖李昪(2 / 2)禁宫秘史:那些被史书屏蔽的吐槽首页

徐知训骑马冲进来时,我正往第二道茶里添盐——这是跟太湖渔民学的喝法。马匹踩着豆子滑倒的瞬间,埋伏在梁上的弩手齐发。徐知训被压在死马下狂吼:"野种!你早就想杀我!"我蹲下来替他擦脸上的马粪:"八岁那年你抢我玉佩时,我娘在供桌下教我,报仇要等对的时候。"

收拾完徐知训的党羽,我搬进他原先的府邸。工匠说要把梁柱上的金箔刮了重漆,我摸着徐知训最爱的鎏金虎头榻:"留着,夜里躺在这儿,听得见冤魂哭。"其实我是想记住,当年缩在马厩里啃冷馍的徐知诰,是怎么变成今日的李刺史。

天福二年,吴王杨溥加封我齐王。册封礼上,老臣严可求突然发难:"听闻大王要改姓李?"满堂文武顿时死寂。我摘下冠冕,露出当年徐知训用匕首划的旧疤:"诸君可知这伤为何歪了半寸?"转身指着大殿梁柱:"那日徐知训逼我舔他靴底,我抬头时看见义父题的"忠孝传家"。"

其实改姓这事盘算了十年。有回巡视江都,船过当年娘冻死的河滩,艄公哼着"李氏当王"的童谣。幕僚说这是天意,我倒觉得是娘在提醒我:徐知诰做得再大,终究是别人家的狗。

真正动手是保大元年正月。亲信周宗送来谶纬:"东海鲤鱼飞上天。"我砸了茶盏:"荒唐!"夜里却梦见自己变成红鲤鱼,在杨行密当年宴客的荷花池里打转。池底沉着徐温的戒尺,还有娘那枚玉佩。

禅让大典前夜,我去太庙跪了整宿。徐温的牌位突然倒地,我伸手去扶,发现背面刻着"养虎遗患"。第二天旭日初升时,礼官呈上龙袍。我摸着刺绣的金龙,想起八岁那年雪地里,娘用最后口气教我:"彭奴要活得像个人。"

登基那日狂风大作,冕旒上的玉珠打得脸生疼。念诏书的老臣声音发抖,不知是怕我还是怕天威。当念到"改国号唐,追尊义祖"时,突然云开雾散。百姓说这是祥瑞,只有我瞧见云缝里漏下的光,像极了破庙供桌上将灭的香头。

改元那天,原徐府的老马夫送来个木匣。打开是当年被徐知训抢走的玉佩,裹着娘临终前包馊饼的粗麻布。我摩挲着双龙纹,忽然发现龙眼处有道裂纹——原来这些年他们都瞎了一只眼。

当皇帝的头三年,我总睡不踏实。龙床硌得慌,倒不如当年润州田埂上铺的稻草软和。有天半夜惊醒,看见烛影里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我光脚扑过去,却撞翻了博古架——娘留下的玉佩碎了三块,拼起来刚好是当年徐知训划的疤。

改国号那天,旧吴的老臣跪在丹墀下哭先王。我让内侍抬出三十口樟木箱,里头全是他们这些年贪墨的账本。严可求抖得像个筛子,我蹲下来给他扶正进贤冠:"严公当年教徐知训读《论语》,可还记得"见利思义"怎么写?"转头吩咐周宗:"把这些送去御史台,叫他们对着日头照,墨迹淡的算自首。"

治国这事,我信不过读书人。当年在润州垦荒的老农,现在都成了各州田曹。有回巡视楚州,看见刺史府的围墙塌了半边。刺史支支吾吾说修河堤挪用了公款,我当场扒了他的官服:"去跟河工抬三个月石头,腰杆子压直了再回来禀报。"后来听说那河堤修得比城墙还厚,能扛住三伏天的桃花汛。

最头疼的是儿子们。景通十四岁那年,我让他去江宁县收秋粮。回来时少了三车谷子,他说是路上救济灾民了。我抄起镇纸砸他膝盖:"百姓的命是命,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夜里去他寝殿,看见小崽子跪着抄《盐铁论》,纸上全是泪渍。我摸他发顶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徐温的戒尺。

次子景迁倒是个机灵鬼,十岁就能背全本《贞观政要》。有次宴请契丹使臣,那蛮子故意打翻酒盏,景迁掏出绢帕擦桌案:"听闻贵国狼主上月坠马,可要送副江南的雕花马鞍?"我面上不动声色,回宫却砸了最爱的越窑茶具——这小子太像年轻时的徐知训。

保大五年上元节,景通和景迁在秦淮河画舫大打出手。兄弟俩滚进刺骨的河水里,是为争个弹琵琶的乐伎。我让禁军把他们捞上来,当街扒了锦袍:"不是爱玩水么?去玄武湖洗三个月战马。"皇后哭着求情,我掀了膳桌:"慈母多败儿!当年我娘要是在,早拿藤条抽断他们的腿!"

真正让我寒心的是李金全。这老东西跟了我三十年,竟敢在军粮里掺观音土。刑场上他冲我吐口水:"李昪!你装什么圣人!当年徐温待你如亲子,你还不是夺了他基业?"刽子手刀起头落时,我数清了他花白胡子上的七根黑须——跟徐温临终前拽着我衣襟的手一模一样。

有天批奏折到三更,突然咳出黑血。太医说是当年在润州落下的寒症,得用虎骨入药。我摔了药碗:"江淮虎早被杀绝了,留着给子孙看画像么?"当夜梦见自己变成病虎,被群狼撕咬。惊醒时发现景通跪在榻前,手里捧着冒热气的汤药:"爹,猎户献的虎骨是三十年前的老物件。"

最后那几年,我常去鸡鸣寺听钟。有一回遇着个挂单和尚,眉眼活脱脱是年轻时的徐温。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大笑:"施主,你攒的功德压不住冤魂。"我让周宗往功德箱塞金锭,老和尚抓起金子扔进放生池:"徐知训的怨气,可比王八活得长。"

临终前三个月,我下诏重修彭家祖坟。工匠说找不到我娘的尸骨,我杵着拐杖指淮河边的乱葬岗:"挖地三丈,见着半块粗麻布就停手。"结果真在六尺深处掘出块发黑的布头,裹着半截孩童的指骨——那是我八岁那年冻掉的尾指,竟在娘身边埋了四十年。

咽气那日,金陵城飘起柳絮大的雪。景通带着弟弟们跪在榻前,我攥着玉佩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恍惚听见娘在哼徐州小调,曲调拐到"彭奴回家"那句时,喉咙里突然涌上腥甜。最后看见的是景迁袖口露出的金丝护腕——徐知训死那日,腕子上也缠着同样的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