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章 南唐 元宗李璟(2 / 2)禁宫秘史:那些被史书屏蔽的吐槽首页

最后还是派了边镐去。这杀才倒是个狠角色,带着五万人马一路打到潭州,把楚王马希崇吓得钻狗洞。捷报上说缴获金器二十车,我特意让抬到朱雀大街游街。金陵城的老百姓挤在道旁看热闹,有个卖炊饼的老汉喊了句"陛下万岁",我坐在銮驾上突然鼻子发酸——阿爷当年要的不就是这个?

好日子没过两年,北边出事了。显德三年春,柴荣那疯子带着后周军打过来了。我在紫宸殿急得满嘴燎泡,底下那帮文臣还在扯什么"以德服人"。还是刘彦贞这老将实在,扑通跪在地上:"陛下,给臣三万精兵,定叫那沙陀蛮子有来无回!"我攥着虎符刚要递,冯延巳突然阴恻恻来一句:"刘将军今年六十有七了吧?"

最后派了皇甫晖去。这老滑头带着十五万大军,跟人在正阳关磨蹭了半个月。捷报还没到,败讯先传回来了——皇甫晖让人家斩了,首级挂在周军大旗上示众。我瘫在龙椅上听战报,耳边嗡嗡响,仿佛又回到润州大营那个吐得昏天黑地的晚上。

柴荣的刀子比想象的还快。寿州失守那天,我在太庙跪了一整天。列祖列宗的牌位冷冰冰的,阿爷那块新上的金漆格外刺眼。冯延巳半夜摸进来,说话都带着哭腔:"陛下,北边要咱们割让淮南十四州..."我抓起香炉砸过去,铜炉擦着他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个凹坑:"割你祖宗!金陵城还在朕手里!"

话是这么说,真等周军饮马长江,我还是怂了。显德五年腊月,我在降表上按玉玺时,手抖得盖歪了半边。冯延巳捧着降表往外走,我盯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阿爷临终前没说完的话。宋齐丘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递过帕子给我擦手:"陛下,老臣早说过..."我一脚踹翻香案:"滚!都给朕滚!"

那晚我把自己关在澄心堂,把这些年写的词稿全翻出来。纸堆里掉出首旧作,是当年打闽国时写的"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盯着泛黄宣纸看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去他娘的文治武功,到头来还不如几句酸词实在。

割地之后,朝堂上清净多了。冯党树倒猢狲散,宋齐丘倒是天天来劝我振作。我躺在美人榻上听他念叨,突然问:"宋公,你当年说我这双手不是握笔就是握剑,如今笔也折了剑也断了,该当如何?"老头子愣在原地,我摆摆手让宫人把他架出去,转头吩咐:"去把李从嘉叫来,该教他填词了。"

迁都洪州的船队开拔那天,我蹲在甲板上吐得昏天黑地。冯延巳这老东西倒会挑时候,捧着痰盂在旁边说风凉话:"陛下当年在润州杀伐决断的气魄..."我抄起痰盂砸他脚面上:"滚!再提润州朕把你扔江里喂王八!"浪头打过来,龙袍下摆全湿透了,冰碴子贴着膝盖,倒让我想起三十年前在润州大营吐胆汁的滋味。

洪州行宫比金陵小了不止三圈,正殿还没原先的东宫气派。我把御案摆在偏殿暖阁里,案头堆的全是词稿。宋齐丘有回来议事,盯着案上墨迹未干的《摊破浣溪沙》直叹气:"主上..."我抓了把瓜子砸他:"叫国主!没看周国来的诏书都改口了?"老头子哆嗦着捡瓜子,我忽然发现他后脖颈上全是老年斑。

李从嘉倒是常来,这孩子打小就爱往我书房钻。有回他拿着新填的《玉楼春》来献宝,我瞄了眼头两句就乐了:""晚妆初了明肌雪"?你小子才十五就逛青楼?"他臊得耳朵通红,支支吾吾说是在宫宴上瞧见的。我提笔给他改了个"临春谁更飘香屑",笔尖悬在半空突然愣住——这字迹怎么越来越像冯延巳那老狐狸?

显德六年开春,周世宗柴荣暴毙的消息传到洪州。我正躺在榻上喝药,闻言呛得把药碗摔个粉碎。冯延巳扑在地上捡碎瓷片,嘴里念叨:"天佑大唐..."我赤脚踩住他手背:"佑个屁!他要不死,明年就该轮到咱们喂王八了!"碎瓷扎进脚心,血珠子滴在冯延巳白胡子上,倒像雪地里开了红梅。

那晚我做了个怪梦,梦见阿爷在护城河边钓鱼,鱼钩上挂着传国玉玺。老头子扭头冲我笑:"璟儿,爹教你的三件事,还记得不?"我张嘴要答,突然被宋齐丘摇醒。老家伙眼睛瞪得溜圆:"国主!周国新君年幼,咱们要不要..."我抓起枕头砸他:"要个卵!你当赵匡胤是吃素的?"

话虽这么说,还是偷偷往北边派了三波探子。腊月里密折送回来,我对着烛火看了半宿。赵匡胤在陈桥整军,黄袍都快裹不住那身腱子肉了。我把密折扔进火盆,转头看见李从嘉蹲在书架前翻词谱,突然悲从中来——这傻小子往后怕是连洪州都守不住。

洪州的冬天比金陵难熬,炭盆烤得人嗓子冒烟。我开始整宿整宿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冯延巳从北边弄来个江湖郎中,扎了半个月针,扎得我后背跟筛子似的。有回那郎中下针重了,我疼得破口大骂:"狗日的!你当朕是门板呢?"老东西在帘子外头噗嗤笑出声,三十年来头回听见他笑,倒把我惊得忘了疼。

宋齐丘死的那天下了场冻雨。我扶着宫墙往外看,送葬队伍在官道上碾出两道泥沟。冯延巳举着伞在旁边说风凉话:"这老倔驴总算消停了..."我夺过伞砸他脸上:"你比他多喘口气很得意?"伞骨划破他额头,血混着雨水流进皱纹里,沟沟壑壑像极了淮南地图。

开宝元年正月,我躺在榻上听见城外爆竹响。李从嘉端着汤药进来,袖口沾着墨迹。我呷了口药,苦得舌根发麻:"又填新词了?"他眼神发亮,从袖中掏出张薛涛笺。我扫了眼《长相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全是血,吓得他扑通跪倒。我攥着他手腕笑:"好...好...比朕强..."

最后那月总梦见故人。有时是查文徽拎着酒壶来对诗,有时是何敬洙光膀子磨刀。最瘆人的是阿爷,每回都站得老远骂街:"败家玩意儿!老子攒的家底..."我想回嘴,却发不出声,只有喉咙里呼噜呼噜响。

冯延巳来送终那日,我正盯着梁上燕子窝出神。老东西颤巍巍跪在榻前,我使尽力气踹他:"滚...去...写你的...破词..."他突然抓住我脚踝,老泪滴在锦被上:"老臣憋了半辈子的《阳春集》,总得有人收尸..."我扯动嘴角想笑,却呛出口黑血。最后映在眼里的,是他歪歪扭扭爬去磨墨的背影。

咽气前听见李从嘉在哭,这小子打小哭起来就娘们唧唧的。我想骂他两句,舌头却僵得像块铁。恍惚间回到升州城徐家后院,阿娘在哼扬州小调,雨丝斜斜地穿过窗棂。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这回,该轮到我去迎阿爷的马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