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目标:学贯诸子
诸子们在幽冥的‘隐居’之处,就在北阴山之下。
依照春秋战国时,齐国那稷下学宫的的模样,在这北阴山下,建了一座北阴学宫。
相比于齐国的稷下学宫而言,这北阴学宫的规模,可就要庞大得多了。
庞大的殿宇,沿着北阴山缓缓而上,几乎是将整个北阴山,都覆盖起来。
因为这些殿宇,北阴山,便也一分为二。
正面,是北阴学宫。
北面,则是酆都帝君的宫阙之所在,酆都大帝的化身,便在于此,守护着北阴学宫的安全。
学宫当中,有无比的喧闹,也有着无比的生机。
明明是幽冥之土,阴曹之地,是死亡过后的归处——然而,这学宫当中所呈现出来的勃勃生机,却赫然是比人间的城池,都还要来得旺盛一般。
敖丙到的时候,学宫当中,便正在进行一场论道兼讲学的论战。
论战的双方,便正是从春秋时期一直延续下来的老对手了。
墨家。
儒家。
诸子百家当中,最大的两个学派!
论战之间,其他的诸子,天上的仙神,以及幽冥的鬼神们,便都列于学宫当中听讲。
不曾走上修行之路。
也不曾有什么执念。
便只是以对天地的认知,便使得自己的魂魄,几近于那‘不朽不灭’的状态……
而且,他们也从来都不吝于分享自己对天地的领悟……
对于那许多的仙神而言,这些诸子当中,有不少的人,都足以称‘圣’!
学宫当中的列仙群鬼,听着那儒墨之辩,如痴如醉。
云中君和赵子龙,便也在在这学宫当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起听着这儒墨之辩。
人间的诸子,始终不曾修行,也即是说,他们的立场,一直都站在人道的那一边,维系着天人局势的稳定。
说起来,酆都大帝将这北阴学宫放在自家眼皮底下,除却是为了保护之外,其实也有一定的监视之意——免得这些诸子们,去干涉人间的变化。
尤其是在人间的局势,兴衰转变之时。
现如今,这些诸子的存在,和太古时代的人皇们,几乎是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地位,虽然不及人皇,可以他们对天地的认知,以他们的各种大局的把握……
若是让他们轻易去干涉人间的变化,只怕是要不了多久,这天地之间,人族之外的生灵,便没有了任何的容身之地。
当然了,以诸子们的心境,以他们对天地万物的认知,自然也知晓盈不可久的道理,自然也知晓,若是‘长生’的他们踏足了人间,对人间造成了足够大的影响……那很有可能,整个人间,都会铭刻上他们的痕迹,到那个地步,对于人族而言,是祸非福……
但,凡事就怕意外。
万一,人间就真的有什么事,惹得这些诸子们,难以平静……
天地之间,所有的力量体系,都是以仙道而动。
而根据各自的不同,仙道,亦是分为天地神人鬼五仙之道。
天地五仙道当中,除却人仙之外,和人道关系最为紧密的,便是神仙道。
毕竟,神仙道当中,最为根源的力量,便是从人道当中衍生而出。
仙道体系当中,有仙神之说——在神仙道显化之前,仙神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分野,只是,将那些在天庭当中,或是在某处洞天福地当中,承载了某种具体职责的仙人,称之为神。
但在神仙道显化过后,那所谓的‘神’,便也渐渐的,被指为神仙道中的神仙。
因为神仙道的力量源头,乃是自人道而出,故此神仙道的神仙们,便和人族,和人道,有天然层次上的亲近——他们对于人间的局势变化,也更加的关注。
如此,天庭当中的各种具体的权柄,尤其是那些有可能触及人道变化的权柄,便也逐渐的,往那些神仙们所靠拢。
而且,因为神仙道这条路,想要获取‘力量’,实在是太过于的‘轻易’,天庭当中,那许许多多的天仙地仙们,便也都会在修行之余,走一走那神仙之道。
同样的,神仙们在从人道当中挖掘力量的时候,便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来自于人道的影响。
如此,神仙们的存在,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一分为二。
前者,是依旧秉承了本心自我,不因人道流转而变的仙道神。
而后者,则是已经被人道所侵染,被从天上拖进了人间的人道神,他们的实力,乃至于他们的存在,便也会随着人道的兴衰而起落——甚至于,因此而生灭。
神仙道的关系,和人道如此紧密,那神仙道的流转,自然便会引动人道的变化——有见识的人,只是看神仙道那些神仙的动作,便能察觉到人道接下来的变化走向。
诸子,乃是人道之诸子。
——无论是站在人道的立场,还是他们对天地的认知,都足以令他们,轻易的通过神仙的存在,而看出接下来的人道变化。
不过,神仙们本来就受人道所侵染,而诸子,又在人道当中,有着无比的影响力——当他们出现在诸子身边的时候,他们所受到的人道之侵染,也会陡然加剧。
故此,不到万不得已,基本上不会有神仙出现在这些诸子的面前——除非是那些已经被人道侵染,然后化作了人道神的存在。
而云中君,作为神仙道当中的第二尊神,他对神仙道的影响,更是举足轻重。
他来到这学宫的时候,那神仙道和人道的交触,便已然是令这学宫当中的诸子们,察觉到了冥冥当中的,关系到天人运转的‘天机之妙’。
不过,就算如此,正在轮到的孔子与墨子,也依旧是不曾有所动,只是按照既定的流程,继续着他们的论道。
直到他们的论道结束,才有道家的贤者出现在云中君的面前,将云中君引入这学宫的深处。
“神君可真是稀客。”墨子的声音,先在这学宫当中响起。
“却不知,神君至此,有何要事?”墨子看着面前的云中君。
无论是在神仙道还是在人道的发展当中,这位云中君的存在,都有着相当浓墨重彩的痕迹。
在春秋战国的时代,诸子的道统,和这位云中君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便是这些诸子本身,也都不乏和云中君见过面。
“当年楚国灭亡的时候,神君便已是元气大伤。”
“始皇帝陨落之前,神君又引动楚国残余之运,再作一搏。”
“奈何……”
“我还以为,霸王战死的时候,神君也一起陨落了呢。”
墨子感慨过后,脸上便也是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多年过后,故人音容依旧,着实是一件幸事。”
“神君,且饮。”
墨子的言语之间,其他的诸子,亦是纷纷而至。
片刻的功夫,还在学宫当中的诸子,便也都出现在了这宫殿之间。
“故人相见,自然是无比的欣喜。”
“怕就怕,诸位知晓了我的来意过后,就不是那么的欣喜了。”
闻言,众人却都是笑了起来。
“神君言过其实了。”
“当年,那儒门弟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此相助人王,统合一国之力,而成人皇之功。”
“而后,便是百家隐退,儒术独尊。”
“我等之道统,一个个的,都消散于人间。”
“至如今,都有些老友的道统学说,被后辈曲解篡,成了歪理邪说。”
“便是如此,我等都依然从容视之,不曾纠合起来,将仲尼这厮,痛打一顿。”
“我却不信,神君还有什么言语,能撩拨我等众人之心绪。”墨子高声的道。
旁边的庄子,却已然是丝毫不顾及墨子颜面一般,瞧着面前的瓷碗,难过的高歌起来。
他是真的难受。
每一次遇到仙神的时候,这难受的感觉,便越发的加重。
因为,他就是被篡改了学说的人之一——甚至,他都不打算留下什么学说。
奈何,后人却非要拿着他的言语,牵强附会。
这也罢了。
他明明是不求长生之人,结果他的言语,却被后人当做了长生求仙的作证……甚至,以此迷惑天子……
看着殿中的诸子,云中君,便也不做他言。
只是信手,在这殿中一勾。
无穷的云气,便随着云中君的衣袖,在这宫阙当中升腾漫卷。
然后缓缓的,衍化出一副无比漫长的画卷来。
不是别的,便正是敖丙通过龙珠和混元两相枢,从元天传过来的记忆。
那元天当中人族的‘近况’。
殿中的诸子,看着那画卷当中所展开出来的景象,先前的神态,还很是从容。
——凡人的苦楚而已。
他们见得多了。
甚至于,那所有的苦楚,他们也都经历过。
他们虽然是人族的诸子,立场落于人道当中——但,他们眼中的人族,却只是局限于盘天的人族。
盘天之外的四方大天地,那些地方的凡人,他们过得如何,他们能否站起来,诸子们,是全然不在意的。
——诸子们只恨,那偌大的,广袤的天地,不是盘天之物,而被那些域外的凡人所窃取。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看着那画卷当中展开来的,如同腐烂一般的人间局势,诸子们是并不怎么在意的。
直到,那画卷当中,那些凡人的情况,那些凡人的模样,以及那些凡人们偶尔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传统,一些人文……在诸位的眼前逐渐的展开来的时候。
这些诸子们的目光,便也随着画卷的展开,而逐渐的变得锐利起来。
直到,那令他们相当熟悉的,朝歌城的遗迹,在他们眼前浮现出来的时候,这些诸子们,便赫然是杀气腾腾的站起身来。
“神君,画卷当中,乃是何处风景?”孔子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域外的凡人们,诸子们自然是懒得理会——但,面前这位云中君,从记忆当中所勾描出来的那画卷。
画卷当中的人族,分明就是盘天之众!
可是,这盘天以内,放眼看去,哪里会有人族,如画卷当中一般腐烂?一般自甘堕落?
便是盘天当中,成就被吠陀大天地的梵教,极度影响的西牛贺洲当中,那些为了礼佛不顾一切的凡人,他们当中的风气,都已经是随着时间的流转被掰了过来,正在摆脱那梵教的恶习。
而眼前这位云中神君,他所展现出来的人族的情况——便是佛门还是梵教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情况,这些诸子,自然是无法忍受的。
“以诸位明观天地之能,想来也清楚,我的根底。”云中君看着眼前的诸子。
“龙神罢了。”墨子说着,对云中君的言语,表示肯定。
“那就没问题了。”云中君点头。
“当年始皇帝过后,我那本体,为了避开那人道之反噬,不得以,远走天外。”
“而在天外,我便得见另外一重天地。”
“那天地,和我等之盘天,可谓是同源而出。”
“便如同是同一棵大树上,所长出来的,不同的枝叶一般。”云中君思索了一阵,将元天的存在,以另外一种说法,在诸子的面前说出来。
只是片刻,诸子便理解了敖丙所描述的情况,然后点了点头。
“彼方天地,我称之为元天。”
“和盘天勾连四方大天地不一样,元天之外,并不见别处天地的痕迹——彼处的强者,也不曾见得域外的迹象。”
“故此,元天之众,便长于内耗,而不似盘天一般,对外开辟。”
“元天当中,亦是有人族,拜女娲,尊人皇,其间时光之流转,历史之衍化,和盘天,亦是有几分相似。”
“我去的时候,那元天以内,并无天规……”
敖丙大致的,将自己在元天当中的经历,在诸子的面前复述了一遍。
然后将元天人族堕落的源头,以及当前的局面等等,亦是在诸子的面前展开来。
“当吊民伐罪,以征伐之!”墨子的声音响起,信手握住腰间的长剑。
“既然神君至此,还劳烦神君在混沌当中,指一个方向。”
“我等,自然有法门避开域外四方大天的目光,于混沌之间,往那元天出兵。”
“至于说兵马之来源,我想,我等当有几分颜面说得动天蓬大元帅,也能说得动这一代的人王。”
“然也。”孔子的手,同样搭上剑柄,“彼方之兄弟沦为禽兽,岂有不施以教化之理。”
“元天的存在,甚是特殊。”云中君摆了摆手。
“便纵然是我那本体,都无法确定元天和盘天的距离,无法确定元天相对于盘天的方位——甚至,他在元天成就了大罗过后,都无法归转盘天。”
“便是以我和他之间的关联,而今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相互沟通信息罢了。”
“能让盘天的信息,归于元天,亦是能让元天的信息,归于盘天。”
“而我此来,便是如此。”
“我那本体在元天之内,要重饬天地,却困顿于,那元天人族,被人引诱堕落,难得再起。”
“诸位,也都是老朋友了,当能知晓,我那本体的作风。”
“要谋划什么,要扑杀什么,那不过是手到擒来。”
“可那元天人族的事,却不是靠一个杀字,就能解决的。”
“其能将元天人族当中,所有的王宫贵族,世家官吏,尽数斩杀——但那些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那寻常凡人的‘志’,他却是没办法将其扶起来。”
“更没法子,将他们被朽坏的脊梁,重新的塑造出来。”
“但……”云中君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诸子。
“我那本体,既不是人族,也不擅长于那细腻的教化,难以重塑人族的脊梁和精神。”
“可诸位老朋友,不就正擅长于做这些事么。”
“这便是我来寻诸位的目的。”敖丙挥动衣袖,让那漫卷的云雾,继续的流淌,让那画卷当中人族的惨状,继续的在诸子们的面前轮转。
“神君之意,是要令我等,借助大轮回转世于元天,在元天当中重新教化那元天人族?”
荀子稍稍皱起眉头。
“非也。”云中君摇着头。
“连我自己,都无法去往元天,又如何能带着诸位的魂魄,去往元天轮转呢?”
“以我那本体之意,是令我来观摩最为魂魄之根本,见得诸位之真我。”
“以此化作具体的信息,而后,将这信息,从盘天,沟通至元天。”
“而他,便在元天之内,以我所提供的消息,复刻诸位的虚魂。”
“而后,其将诸位的虚魂,投入元天的大轮回当中,以此在元天当中,塑造出盘天的诸子。”
“以此,教化元天之人族,重塑元天人族的脊梁——好配合他,整饬天地之局。”
闻言,殿中的诸子,不由得都是一愣。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片刻,韩子的声音响起。
天地之间,最难的事,便是自知。
所谓当局者迷——而自知,便是要当局者,以一种最为直观的状态,同时以‘我’和‘非我’的状态,审视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剖析自己的每一个想法……如此,呈现出一个最为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