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宁城笼罩在蒙蒙烟雨中,青石板路上积水映着灰白的天光。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穿过城南最热闹的茶楼,在二楼临窗位置坐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孔。
"客官用点什么?"小二殷勤地擦着桌子。
"一壶碧螺春,再加碟茴香豆。"那人声音低沉,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茶楼里说书人正讲到高潮处:"...那施青天一拍惊堂木,喝道"尔等欺压百姓,该当何罪",顿时把那伙恶霸吓得屁滚尿流..."
角落里,斗笠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马虎鸾——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狐",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关于江宁知府施世纶的每一个细节。他接到的任务很简单:取这位"施青天"的项上人头。
"听说施大人昨日又断了一桩奇案..."邻桌几个商贾模样的男子正在闲聊。
马虎鸾竖起耳朵,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与说书人的惊堂木完美重合。三天来,他走遍了施世纶常去的每一个地方——茶楼、衙门、城隍庙,甚至施府后门那条窄巷。他要将目标的一举一动刻进骨髓。
"...大人每早辰时三刻准时升堂,右手总要先摸一下惊堂木上的裂纹..."马虎鸾在心里默记。茶杯在他手中转动,茶水却一滴未洒。
雨停了,马虎鸾丢下几枚铜钱离开茶楼。转过三条街巷,他闪进一间不起眼的药材铺。后院密室里,烛光映照着桌上摊开的各种工具——薄如蝉翼的刀片、各色药粉、熬制中的胶质,还有一张刚刚成型的人皮面具。
"还差一点..."马虎鸾对着铜镜比划,指尖沾了特制药水,轻轻按压在面具眼角。这张脸他已经做了七天,从颧骨到眉间距,甚至右颊那颗不起眼的小痣,都与施世纶分毫不差。
夜深人静时,马虎鸾换上夜行衣,像一片落叶飘进施府后院。他屏息贴在书房窗外,透过窗纸看见施世纶正伏案批阅公文。烛光下,施公握笔的姿势、皱眉的角度、甚至咳嗽时肩膀抖动的幅度,都被窗外的眼睛贪婪地吞噬。
"五日后..."马虎鸾无声地退回阴影中。他需要最后一次确认——施世纶每月十五必去城郊清风观上香,那是绝佳的下手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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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天刚蒙蒙亮。施府的轿子准时出了城门。山道转弯处,轿夫们突然脚下一滑,轿子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轿帘掀起,露出施世纶威严的面孔。
"大人恕罪,路上有碎石..."领头的轿夫慌忙跪下。
施世纶摆摆手:"无妨,本官正好走走。"他迈出轿子,突然脖颈一凉,眼前发黑。迷糊中,他看见"自己"正对着他冷笑。
马虎鸾动作利落地将真施公绑好塞进准备好的木箱,埋进早就看好的山洞。他整理着官服的褶皱,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已是施世纶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起轿。"
辰时三刻,江宁府衙鼓声如常。师爷赵文祥捧着厚厚一摞公文走进二堂,看见"施大人"正在翻阅卷宗。
"大人,这是今日要批的田赋清册。"
"放那儿吧。施世纶"头也不抬,手指敲击着桌面。
赵文祥微微皱眉——大人平日接公文必双手接过,今日怎如此随意?但他没敢多问,躬身退下。
马虎鸾等门关上才松了口气。他翻开公文,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江湖上都说"千面狐"能扮任何人,可没人告诉他当官要算这么多账!
"三两七钱...五石二斗..."他胡乱画了几笔,突然发现毛笔上的墨汁滴在了公文上。手忙脚乱去擦,反而蹭花了一大片。
"该死!"他低声咒骂,完全没注意到窗外闪过的衣角。
午后升堂,马虎鸾学着记忆中施世纶的样子拍响惊堂木。堂下跪着个老农,哭诉邻居占了他家三分地。
"来人啊,把那个刁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马虎鸾想尽快结案。
台下一片哗然。赵文祥急忙凑过来低语:"大人,此案尚未取证..."
"本官说打就打!"马虎鸾瞪眼。他注意到衙役们疑惑的眼神,心里一紧,赶紧改口:"咳咳...先带下去关押,容后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