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畏风言风语,给了兄嫂一笔足够多的生活费,堵住了三人的嘴,安心留在娘家养胎。
从此,她不在意别人,只在意自己和腹中胎儿。
日子如水滑过。
女儿诞生的季节,正好是梨花盛开的日子。
白秀秀早产,本应该送去县里的医院,白建军嫌贵,将她就近送到了镇上的诊所,导致她难产大出血,差点死掉。
濒死的那一刻,白秀秀眼前有柔光氤氲开来,一袭颀长的身影从光里走出来:“秀秀,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看到面前人的一刻,她这段日子满腔的积怨都消失一空,扑过去狠狠拥住他:“叶勉!”
却扑了个空。
她看着叶勉深深看着自己,渐行渐远,大哭起来:
“叶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理我和孩子?我知道你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不是的……”
叶勉冲她微笑,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逐渐消失于光中。
同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拉回命悬一线的她的意识。
白秀秀含泪睁开眼,握住身边孩子的小手,心如刀绞。
这场濒死之际的梦,让她忽然有了某个不好的预感。
或许,叶勉不是抛弃了她,不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不能来找她。
而是,永远没法来找他了。
她人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爱的男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
这场难产没有夺走白秀秀的性命,但因为损了身子,她一日不如一日。
她自知就像深秋树上的黄叶,即将面临凋零。
可她心情平和得很。
永远等不来那个人,那便随他去。
按照香樟树下和叶勉的约定,白秀秀给女儿取名叫白梨。
白色的梨花。
看着小白梨一天天长大,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欣慰。
她带着白梨住在白家西北角的一个窄小的屋子里,也是继母带着儿女嫁进来后,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通风,冬冷夏热,但也装载着她们母女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白梨三岁生日的这天清晨,白秀秀早上起来,喉咙一甜,咳出一手的血,便知道,自己已经倒计时了。
小白梨蹦蹦跳跳着跑进来,想拉着妈妈出去玩。
白秀秀牵着女儿,如往常一样来到镇子上的香樟树下,拿了一把椅子坐下,给女儿缝制起衣服。
小白梨则在旁边无忧无虑地扑蝴蝶。
周围路过的几个妇女依旧跟以前一样,冲白秀秀投来异样的眼光,窸窣讽刺:
“又出来丢人现眼了。”
“可不是,未婚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生个私生女,还好意思到处跑。”
小白梨虽然听不太懂,却感觉到这些人的不怀好意,捡起一把石子朝几人狠狠砸去,惊得一群妇人鸟兽散。
“梨梨,过来。”白秀秀放下手头活计,朝女儿挥挥手。
白梨小兔子似的蹦到了母亲身边,怕妈妈怪自己,蠕唇,先奶声奶气地辩解:“是她们坏坏。”
白秀秀给女儿擦把汗,笑盈盈:“我的宝贝这么厉害,我不愁会被人欺负了。”
白梨见妈妈不怪自己,吁了口气,鼓鼓腮帮:“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妈妈~”
白秀秀眼神松弛,放心了不少,姣好的脸颊血色又退下去了几分,摸了摸女儿的乌黑头发,枯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笑意嵌了遗憾与不舍:“妈妈也会保护你的。你要记住,以后遇到任何难事,就想妈妈,记住,妈妈不管在哪里都会护着你。”
小白梨听出白秀秀语气的异样,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妈妈你要去哪里?你不在我身边吗?”
白秀秀笑意弥漫:“当然在啊,妈妈一辈子都会守在你身边。”
小白梨放心了,又指了指那边,“妈妈,我想去那边玩……”
“去吧。”
白秀秀目视着女儿风一般跑走,看着她,忽的,疲惫如泉水般席卷,眼皮一寸寸的跌下,快撑不住了。
她靠在竹椅靠背上,让身体重心尽量靠在椅子上,这样,才能不倒下,然后尽量多看一眼女儿。
女儿在风里跑着,跳着,笑得那样开心。
梨梨, 对不起,妈妈或许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接下去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倾尽此生残余力气,向神灵祈福,希望女儿的未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
前方,出现了光芒,和难产那天出现的光一模一样。
一个久违的身影从光里踏出来,如多年前初遇时那样风光霁月,潇洒俊朗,眸内沁出思念的光泽:
“秀秀。”
她不知道是临终谵妄,还是他真的来接她了。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兑现承诺,来找自己了。
她轻声:
“对不起,叶勉,我真的没力气了,没法陪我们的梨梨长大了。”
“没事,你尽力了。梨梨会有自己的命运,她会过得很好,”男人走过来,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我们一起默默守护她。”
她眼皮渐渐滑下,遮住瞳孔。
笑意凝在唇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