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进焚化炉通道时,程默的影子终于脱离本体。那团人形黑影撕下墙上的防疫宣传画,露出后面用血绘制的医院结构图。通风管道实际是连接着南港精神病院的秘密通道,而此刻正有东西顺着管道爬向程默颤抖的太阳穴。
污水淹没到胸口时,我摸到水下铁栅栏刻着姐姐的名字。放射性蜘蛛群在水面组成发光的箭头,指向一扇被藤壶覆盖的铁门。门内刑架上挂着七套儿童尺寸的拘束衣,每件心口位置都缝着从人偶裙摆剪下的蕾丝。
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瓶突然集体爆裂,二十八个大脑漂浮在空中组成立体投影。穿着白大褂的顾明正在给1999年的林秋做开颅手术,而本该死亡的顾医生此刻突然转头看向镜头,他的眼球是和人偶一模一样的玻璃材质。
";认知神经重塑需要甜蜜的锚点。";顾明的声音从排水管共鸣传来,变异蜘蛛随着他的话语节奏跳起华尔兹,";所以我在你们姐妹的疫苗里加了蜂王浆和苯丙胺。";
我疯狂翻找姐姐的日记本,1999年7月15日那页的糖纸突然开始蠕动。半融化的硬糖里裹着微型芯片,上面刻着蜂巢实验室的标志。八音盒旋律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背包里那个骨灰盒内部传来的。
当刑房天花板开始渗下蜡油时,我终于明白那些童尸的内脏去了哪里——它们被重塑成巨型人偶的发声装置,此刻正在地下二层的祭坛里咏唱镇魂曲。程默的惨叫从头顶传来,他的左手已经变成院长怀表上的青铜指针,正一点点旋进自己的颅骨。
程默的颅骨裂开时涌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发霉的钟表零件。他的右眼变成怀表玻璃盖,瞳孔收缩成逆行的分针。我攥着染血的疫苗本狂奔,放射性蜘蛛群在身后织出荧光隧道,那些蛛网每隔七步就浮现出姐姐被摘除海马体的手术画面。
脑库密码锁识别了我的虹膜——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低温舱门开启的瞬间,二十八台培养罐同时亮起幽绿的光,每个罐体都浸泡着与我面容相同的少女头颅。她们的颅骨被改造成八音盒发条装置,脑干连接着黄铜音筒。
";认知神经的完美复刻需要七次迭代。";顾明的声音从中央控制台传来,他的投影正在给1999年的我注射疫苗,";可惜你姐姐在第三次记忆清洗时就疯了。";
我突然想起疫苗接种室总飘着的焦糖味,那不是安抚儿童的糖果,而是苯丙胺高温挥发的味道。培养罐开始剧烈震动,头颅们齐声哼唱《洋娃娃的葬礼》,我的太阳穴随着旋律鼓起蚯蚓状的血管。
程默的残躯突然撞破玻璃幕墙,他左手的青铜指针深深扎进控制台。所有培养罐开始倒灌记忆,我抱着剧痛的头颅看见真相:顾明的女儿早在1987年就病死,他盗用院长权限将女儿意识上传到人偶核心,而我们这些疫苗实验体都是他筛选的意识容器。
地下水道的放射性物质让我的皮肤开始结晶,但那些棱镜般的切面反而照亮了祭坛全貌。姐姐被嵌在巨大的齿轮组中央,她的脊椎接驳着二十八根操纵杆,每根都控制着对应年份的人偶剧场。
顾明的真实躯体终于出现——他把自己缝合在变种蜘蛛腹腔,手术刀组成的步足正将程默的眼球改造成校准齿轮。";时空锚点需要至亲之血。";他的机械声带喷出蜂巢碎屑,";你该感谢我让你活到成为钥匙的时刻。";
我举起那枚带芯片的硬糖,放射性物质激活了当年偷偷藏在舌底的疫苗解药。姐姐的脊椎突然反向转动,齿轮组将顾明的蜘蛛躯体卡进焚化炉旧址。程默最后的清醒意识控制着院长怀表,在时空裂隙中为我争取到七秒。
当手术刀刺入顾明能量核心时,整座医院开始坍缩。我拖着姐姐的躯体跃入许愿池,那些石膏脚模化作骸骨手臂将我们托举出水道。黎明的阳光照射在程默的警徽上,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院长怀表的刻痕——1948年的日期正在缓慢爬向当下。
市政厅表彰大会上,我接过";杰出调查记者";奖杯的瞬间,镁光灯突然全部炸成苍蓝色。碎裂的玻璃渣在空中凝成怀表齿轮的形状,记者们鼓掌的手掌发出人偶关节的咔嗒声。我冲进洗手间呕吐,盥洗镜里的倒影却迟滞了0.3秒才同步动作,后颈皮肤下凸起的发条钥匙正在刺破表皮。
三个月来我把自己关在防辐射病房,但那些蜡化的儿童内脏每晚都会出现在便当盒里。此刻我盯着电脑屏幕前泛潮的调查报告,第28次删去";顾明";的名字——每当这个词组出现,文档就会自动替换成姐姐的住院编号。
23:17分,暴雨如期而至。监视器画面里的医院废墟突然泛起涟漪,许愿池的骸骨手臂托起青铜指针,程默的警服在辐射尘中鼓胀成站立的人形。那些曾被我们击碎的人偶从地缝中爬出,她们用蜘蛛步足缝合彼此残缺的部位,被放射性物质侵蚀的玻璃眼珠在雨幕中拖拽出磷火尾迹。
我颤抖着摸向警报器,却发现自己的小指关节正在外翻成90度,就像程默生前扣动扳机的习惯动作。人偶们围着程默的警服跳起华尔兹,她们的头颅180度旋转朝向我所在的方向,二十八张与我九分相似的面孔同时露出疫苗注射时的僵笑。
当青铜指针插入警服领口,程默的残影突然在屏幕前具象化。他的左半身仍是血肉之躯,右半身却已化作青铜机括,太阳穴处的怀表玻璃映出我背后正在发生的恐怖真相——三个林夏的透明鬼影正握着发条钥匙,分别插入我的颈椎、枕骨和尾椎。
";认知锚点完成同步。";程默的声音混着变种蜘蛛的节肢摩擦声,";现在是1999年7月15日凌晨三点。";
暴雨冲刷着窗上正在凝结的水字,我的视网膜却开始叠加双重影像:此刻的书房正在褪色成夜莺医院的手术室,防辐射服变成拘束衣的绑带,电脑主机化作浸泡大脑的培养罐。指甲抓挠声从骨髓深处传来,姐姐的残存意识正在我海马体里刻下蜂巢图案。
我扑向存放疫苗解药的保险柜,却发现里面堆满沾着糖纸的乳牙。程默的警徽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掌心,金属背面增生出肉质的表盘,分针正是我的一截指骨。当八音盒旋律穿透鼓膜时,我终于看清窗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左眼是人偶的玻璃珠,右眼是院长的怀表,而我的影子正握着程默的配枪抵住太阳穴。
市政厅颁奖典礼的掌声突然在颅内炸响,二十八具人偶的合唱穿透时空屏障:";妈妈杀死了知更鸟,姐姐缝补了翅膀,妹妹用骸骨奏响安魂曲,我们在暴雨里永生永殇......";
暴雨在黎明时分停歇,我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只有湿透的枕套证明昨夜的真实。手机弹出市立博物馆的推送消息:夜莺医院遗址出土的青铜怀表正在特展,配图里表链缠绕着程默的警徽,而玻璃表盖内侧赫然映着我此刻惊骇的脸。
梳妆镜突然爬满霜花,我伸手擦拭时摸到冰冷的机械齿轮。镜中浮现出顾明实验室的监控画面:1999年7月15日的我正被绑上手术台,而主刀医生转过头来——口罩上方是2023年我的眼睛,瞳孔里转动着程默的怀表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