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在扭曲,空间在晃动。
鬼丸国纲仍没办法很好的看到眼前或附近的一切,他的视觉仍在那被沙利耶迦翻动后,已经完全扭曲的认知支配之下,于是一切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怪诞模样。
就像是某个画家所画的,有着如同软饼一样软趴趴钟表存在的油画一样,在鬼丸国纲如今的视野里,大部分的静物,都是和那油画里的钟表一样歪曲而又变形的模样。
而若是除却那些变形的画面,余下的,便是错乱重叠,但很明显的表达着报错意味的字符和标记,以及并不规整的,代表着人体的几何体和棱角分明的线条,以及时不时冒出来刷存在感的锟斤拷……
‘如果脑袋和精神还正常的话,面对这种错乱的景象,大概很难不被这些东西搞得想闭眼逃避吧,或者找找有没有投诉键来发起抗议吧。’
鬼丸国纲于是无意识的,因为这一闪而逝的念头,而略微上挑了些唇角。
但自嘲的想法占了更大比例的男人,连感官都在因视觉的错乱而一并失衡,甚至到了只能借助那块因为沾满了血孽,而无法被错认的,以腰间红绳作固定的披风的触感,来维持因失衡感官而一并产生了扭曲的感知不出差错。
但好在,这些扭曲,并不能干扰那造成了这一切异象,却也因此被捕获的,维持着一副半死不活并抽搐着哀鸣模样,被如同犬牙般相互交错的赤黑晶体所咬住的,整体有拇指粗细,小臂长短,体表有自内部生出的赤黑晶刺的,整体颜色为墨绿的蛇类模样。
那是沙利耶迦投下的一部分意识与自我,在搅乱了鬼丸国纲认知的同时,却也到底是将自己赔了进来,被鬼丸国纲象征自我的血海下隐藏着的,那些深黑所捕获。
即使挣扎着上浮,最终也不过落得了在已然被翻搅成赤黑模样的潮水之上,被凝固的赤黑晶体牢牢困锁的结局。
然而,诚然,借着已然被搅浑了,如今呈现出好似赤黑之色的自我认知中,那些好似顽固污渍,又似无法溶解的淤泥一般的黑色,鬼丸国纲完全可以通过这被捕获的小蛇和本体之间的关联,直接将沙利耶迦的一切隔空摧毁。
但那却并非是鬼丸国纲,是被触碰了隐私且险些因此犯下大错的男人所期望的。
呈现出墨绿色彩的线缕,从被晶体咬住的,代表着沙利耶迦的蛇类身上蔓延出来,飘忽的,穿行在被扭曲线条和报错贴图占满的视野之中,指向了被更加混乱也更为混沌的色彩所裹挟着的远方。
‘所以,暂且先为我所用吧……过去的碎片也好,妄图取缔我的残渣也罢,你们也与我同样的,对此感到忿怒吧?’
与展露给外界的,那并不忿怒,甚至称得上平和,乃至于有些欢欣的神情不同,在那片被搅动得浑浊的自我之中,正不断的凝结出赤黑的尖锐晶体,从那几乎每一簇都对准了被咬死的墨绿蛇类的晶簇上,宣泄着晦暗沉郁,却又不失凛冽的杀意。
‘啊……那看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
在统一的意志下,晶簇嗡鸣着生长,几乎将那本就被刺穿的墨绿小蛇,撕裂成了一摊肉糜,却又维持着微妙的,不至于真的绞碎对方的状态,迫使那哀鸣着的小蛇,不得不吐出更加明晰显眼的墨绿,来为鬼丸国纲指引道路。
‘就是这样……来……此乃血仇,而吾等必将报复——以仇敌之血。’
于是,深黑的淤泥便流动着,在鬼丸国纲配合着,隐去了那原本就是作束缚之用的,如蛛网般覆盖在被染作深黑的巩膜之上血纹的情况下,如烛泪一般,自那紧闭的眼睑下,缓慢的溢流了出来。
没有温度也没有真正的实体,只是看起来如同深黑淤泥一般的存在,顺着男人体表,那曾被视为胎记而处理过,如今却因灵力的治愈,而重新回到肌理之中的黑色纹路流动向了左臂,最后逐渐凝固成了漆黑如影子一般的太刀模样,落到了左手掌中。
‘一把好刀,合用,且无需担忧折断或损毁……’鬼丸国纲如此思虑着,同时不紧不慢的,捏紧了掌中由深黑模拟出来的刀柄。
仿照名为鬼丸国纲的太刀凝聚而出的,好似影子一般的太刀,有着和参照物的堪称一模一样的手感和重量。
唯一能够作为区分的,大概也只有抖动手腕时,振动空气的刀身所发出的,并不是清越且凛冽的刀鸣,而是低沉且阴冷,好似在期待饮血一般的深沉恶念。
“我会的……将名为报应的苦果,送进那合该收到这份大礼的杂碎口中……”眼前所见一切,仍旧是错乱扭曲模样的鬼丸国纲,用指尖摩挲着刀镡,从那和作为参照物的本体刀一模一样的手感中,得到了些许回应,于是便似是许诺,又像是期许一般的呢喃着。
像是在那一度占据了左眼巩膜,又顺便剥夺了大部分视觉与感光能力的深黑溢出后,反而变得轻松了一样,鬼丸国纲唇角原本只是略微上扬的弧度于是扩大了些,“毕竟……此乃血仇,而吾等必将报复——以仇敌之血。”
“所以高兴点啊,光世,只是去复仇罢了,又不是一去不回,没必要如此忧心忡忡的……更何况,本体刀不是还在你这里嘛。”
视野中所见的一切,依旧是扭曲而又错乱模样的鬼丸国纲,于是偏过头,对身后不远处,那个被自己重新修订了内容的血契所牵连着的身影说道,“你随时都可以阻止我,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即使折断也可以,只要你认为有必要,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