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内,陆阳撕下左肩的布条,伤口已化脓,散发恶臭。他用烈酒清洗,痛得咬紧牙关。老黑低声道:“陆阳,你的伤得治…”
“没时间。”陆阳打断,重新包扎,低声道,“鬼子大队要来,咱们得再混进青阳城,炸了他们的重炮。
雨夜狂飙。
陆阳驾驶着抢来的军用卡车,在泥泞和弹坑间颠簸冲撞。左肩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每一次方向盘的急转都牵扯着神经,但他紧咬牙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卡车的引擎在雨夜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东风”已起,那是青蓝和小林同时确认的信号。不是码头那虚晃一枪的防毒面具,而是虹口公园樱花厅里,那致命的“月见茶”!陈探长的死、B12仓库的陷阱、小林的嘲讽……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确保“月疫”能在樱花厅这个封闭环境中,精准地投向那些被选定的目标。
他必须回去!在病菌彻底扩散之前,在老黑他们可能陷入绝境之前,在青蓝……他不敢深想青蓝的处境。她是潜伏者,此刻身处风暴中心,一举一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她是否知道“东风”的真正含义?她有没有办法自保,甚至破坏计划?
雨刮器徒劳地扫过挡风玻璃,前方隐约出现了日军设置的路障。陆阳猛地一打方向盘,卡车粗暴地撞开路边一排拒马,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冲上了一条狭窄的里弄。这是他多年在上海街头巷战中摸索出的捷径,能避开主干道的盘查,更快地接近虹口公园。
油门踩到底,卡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狭窄的里巷中横冲直撞,溅起浑浊的水花。他脑中飞速闪过猴子之前在地图上标注的那个记号——虹口公园东北角的排水系统检修井,理论上可以绕过公园正门的严密守卫,潜入内部。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
与此同时,虹口公园,樱花厅。
电力骤然中断,将原本灯火辉煌、充斥着虚伪笑语的宴会厅瞬间拖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短暂的惊愕之后,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迅速蔓延。宾客们的惊呼、女人的尖叫、桌椅被撞翻的混乱声响成一片。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黑暗中开始响起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迅速在人群中传染开来。有人惊恐地喊道:“怎么回事?这空气……”
“请各位稍安勿躁。”小林少佐那冰冷而得意的声音,通过不知何时设置好的扩音器,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残忍,“这是帝国为诸位精心准备的特别‘月见茶’,请尽情享用…这是净化污秽的‘东风’。”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深的恐惧。老黑心中一凛,低声喝道:“动手!保护目标,寻找光源,控制茶具!”他带来的队员们训练有素,瞬间散开,如同几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凭借记忆和战术素养扑向刚才茶道表演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混乱中异常清晰地响起。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惊呼,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啊!茶碗!”
是青蓝!
老黑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她打碎了茶碗!无论那里面是否已经注入了“月疫”,这一举动无疑打乱了敌人的节奏,也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亮起,来自老黑的队员们。光柱扫过之处,只见穿着华丽艺伎服饰的青蓝踉跄着后退,脚边是碎裂的茶碗和泼洒一地的茶水。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镇定,甚至在手电光扫过她脸庞的瞬间,向着老黑的方向极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而在她对面,原本应该接受奉茶的那位穿着考究西装的男子,此刻正站在阴影里,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从他骤然绷紧的身体轮廓,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缓缓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一张略显苍白、线条冷硬的脸庞显露出来——正是照片上那个背影的主人,陆阳多年的宿敌,如今“梅机关”的高层,“青木”一郎,或者说,松本!
“夜莺,”松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看来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松本君,我只是…太紧张了,手滑了。”青蓝的声音微微颤抖,但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几名穿着侍者服装、实则潜伏的特务猛地扑向青蓝!老黑等人同时开火,沉闷的枪声在封闭的樱花厅内炸响,子弹撞击木质结构和人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宾客们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四散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松本却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似乎笃定,即使茶碗被打碎,他的计划也已成功启动。那些咳嗽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封锁樱花厅!一个也别放走!”松本对着隐藏在暗处的守卫下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指向混乱的人群,“抵抗者,格杀勿论!”
战斗骤然升级。老黑等人虽然枪法精准,但对方人多势众,且占据了有利地形。几名队员在交火中受伤倒下。青蓝利用混乱,迅速退到一根廊柱后,从和服宽大的袖子里,也摸出了一把勃朗宁M1910手枪,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早已准备。
……
虹口公园东北角,雨水混合着污泥,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哐当!”一声闷响,沉重的铸铁检修井盖被从内部奋力推开。陆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黑暗的排水管道中爬了出来,大口喘息着,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油污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