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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棡伫立在营帐之中,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筒身的云雷纹。
黄铜质地的镜筒,表面还留存着日间被烈日暴晒后的余温。
那温度透过指尖,传递到他的身体,仿佛带着白日里阳光的炽热与力量。
这件望远镜,有着独特的来历。
那是三年前,佛郎机商队不远万里,从满剌加带来的贡品。
镜筒上接缝处錾刻的西洋文饰精致繁复,线条流畅而富有韵律,彰显着异域文化的独特魅力。
而与之相融合的,是本土传统的云雷纹。
那蜿蜒曲折、回环往复的纹路,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这两种风格迥异的纹饰,奇诡地交织在一起,在望远镜筒身上形成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而此刻在朱棡的眼中,这镜筒上交融的纹饰,正如同他所面临的错综复杂、相互交织的局势。
朱棡举着望远镜,目光紧紧锁定在公输器身上。
透过十二倍物镜,公输器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晰地放大,仿佛近在咫尺。
只见公输器袖口轻轻拂过子母铳联动装置,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
在朱棡眼中,却宛如一场无声的机关术展演。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蕴含着深意。
袖口与装置接触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朱棡脑海中对局势分析的万千思绪。
他深知公输器作为机关术的行家,这简单的动作背后,或许隐藏着应对当前局面的关键策略。
朱棡的眼神愈发深邃,试图从公输器这看似平常的举动中,洞察出局势发展的蛛丝马迹。
以便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中,做出最为精准的判断和决策。
“报……二更天,风旗转向西北。”
营帐之外,山风呼啸肆虐,仿佛一头咆哮的巨兽,试图将世间万物都卷入它的肆虐之中。
亲卫手中的梆子声,清脆而有节奏,与圣母殿檐角那清脆悦耳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这原本和谐的声音,在狂风的撕扯下竟如同破碎的琉璃一般,在山风中零零散散地碎成了几片,听起来愈发显得凌乱而诡异。
朱棡紧紧握着望远镜,双眼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公输器的一举一动。
当公输器的指尖缓缓顿在扳机处时,朱棡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猛地拉扯了一下。
他心中一凛,目光紧紧锁住那静止在扳机上的指尖,默数着时间:一息,二息,三息……不多不少,恰好三息。
朱棡的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自思忖:果然,正是《墨子·备穴》中“止戈式”的起手式。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太学求学的时光。
那时朱棡聆听博士授课,其中关于墨家机关术的讲解,令他印象深刻。
博士曾经说过,“墨家机关术分为‘攻’与‘守’两道,而守道之中,首重‘止戈’”。
这“止戈”之术,蕴含着墨家非攻的理念,以防御和制衡为目的,而非主动攻击。
朱棡还记得,博士特意强调过,“要启动‘止戈’机关中的锁死装置,需以特定频率按压机括七次。”
这看似简单的操作,实则需要对机关术有着深厚的造诣和精准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