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起雾前抓上玻璃,起雾后就会存在这样的痕迹。
他忧虑直接说出来会让更多人恐惧,干脆闭上嘴,忖量是喊时巫还是钟陌执过来。
扭头,时巫软坐在原地,边干呕边断断续续地叫人别再乱动。
而钟陌执。
麦叮咚眯起眼,随着列车拐弯一下摔在窗边。
男人面不改色地避开人群,轻轻一跃,弯腰蹲在椅背上,又稳稳地站起。
他肩部宽,因为抬高手臂修女服甚至被扯出一条裂痕。
“绳子?”麦叮咚皱眉,只见一根麻绳掉在行李架上,尾部打着一个圈,正好可以容纳成年人的头部。
钟陌执拉扯两下,无法将绳子拉断。
“呕——”时巫吐得两眼发红,含糊地解释,“这里是怨灵的世界,它定规矩。规则里的东西是不会被改变的。”
松开手,粗壮的绳子在半空荡了两下。
隔过几排座位,最为从容的男人毫不恐惧地摘下头纱,扬起下颚利落地甩了两下,细碎的发丝微微凌乱。
他蹲下身子,用手拽住那个圈,继而专注地看向麦叮咚,“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一层世界了,对不对?”
麦叮咚看看手印,又看看钟陌执。
砰砰,砰砰——
周围的吵闹声像是潮水一样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因为紧张和兴奋加速的心跳声。
血液的流动沸腾起来,麦叮咚呼吸乱了两拍,视线在绳子和钟陌执的目光中摇摆。
“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来做。”
坚定的如同誓言,仿佛喊他从车窗跳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麦叮咚舔了下有些干涩的下唇,声音发干,“我觉得...”
对方的声音依旧是平稳的,磁性发闷的,穿过嘈杂的风雪和喊叫声落在耳朵中。
“我不会死。我相信你,你也可以相信我。”
砰砰——
就像桃花村,车厢里的这些人一定不是最先来到这个空间的。
车厢里除去没有意识的修女,只有他们,没有其余尸体。
那一定有人成功离开过。
车窗上手印的高度,正好是成年人吊在那根绳上无意识会抓挠的高度。
“用那根绳子锁住脖子,或许可以离开。”
他飞速说完。
不等平复喘息,一片惊呼声中,就见钟陌执动作干脆,五指穿过绳子拉扯住,随后毫不犹疑地将下巴垫在上面,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相信我。”
“疯了吗?”时巫猛地站起,嗅到血腥味又背过身呕吐。
脚蹭过椅背整个人腾空,绳子因为成年男人的重量紧紧绷住。
钟陌执眉头不皱,眨眼消失在原地。
顿时一片寂静。
麦叮咚的手心沁出一层热汗,他重重吐气,扭头看向时巫,“走吗?”
“...走。”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尝试这样疯狂的方法。
麦叮咚帮助大家陆续离开,揉揉肩膀,最后一个蹲在椅背上。
他略带紧张地握住绳子——上面已经被许多人的手汗浸的发潮。
环视车厢,他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分贝,对那些想留在原地的人说:“如果实在找不到生路,可以再来尝试。”
连他自己也说不准消失后会通往哪里,当然不会笃定劝说所有人都来冒险。
选择在于自己,他只想提供一条可行的道路给大家备选。
脚蹬下,喉管的钻骨痛楚和窒息感席卷而来,在大脑缺氧到极致之前,氧气重新进入鼻腔。
“神父,晚祷开始了。”
“神父?”
细声的呼唤由远及近,锲而不舍地问询。
在小修女就快急地团团转时,摇摇欲坠的神父总算缓缓掀开眼皮。
虔诚的乐音伴随着祷告缓缓上升,在教堂中盘旋回荡。
脖子上残留着禁锢感,麦叮咚不由抬手碰上脖子,发现这怪异的感觉源于衣领上的白色硬块。
似乎是神父的罗马领。
他佯装镇定,微笑地对小修女点点头,主动后退一步,学着教堂中其他人的模样十指交叉。
穹顶的彩绘之下,早已坐着一群的外来者。
平静之下似乎没有死亡威胁。
粗略扫过去,时巫坐在最后排,陆世延手持扫把遥遥站在礼堂外,而最先离开的钟陌执,同样神父打扮站在对侧。
戒指自发转动一下,麦叮咚收到暗示小幅度抬头,对上钟陌执的视线。
或许是湛蓝浮雕的影响,他的眼底漾着细碎微光,融化了眉眼的疏离和冷意。
麦叮咚浅浅微笑,重新低下头。
心思单纯的小神父,并不知道那些暖意的源头,是站在浮雕下的他自己。
发丝柔顺,身影颀长,朝气无法被板正的黑色衣服遮掩。
从不倾诉的男人甚至想站在鸦和壶月的面前,告诉他们他成为人类后的病态。
说他在绳索勒断喉管、窒息感来袭的瞬间,看着那人仓皇又奋力保持镇静的模样,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用力地、疯狂地亲上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