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响起女播音员温柔知性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选乘航空公司前往北京。非常感谢各位旅客长期以来对我们的支持与信赖。机门已经关闭,请您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并系好安全带”
江有枝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打算在飞机上看几封已经接收了的文件。
“很忙?”沈岸低声问。
江有枝点头:“嗯,我打算办一个画展,主题还没有想好但应该也是民俗艺术方面的。”
沈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侧颜鼻梁的弧度恰到好处,鼻尖小巧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倒映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恍如清澈的湖面。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大概已经快三年了吧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却总有些地方是不变的。
比如她很怕冷本来在云南的时候不太冷这会儿到了飞机上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说,只是在低头写邮件的回复。
沈岸抬起手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和方向,把叶子往他这边拨动了一下然后问乘务员:“有没有毯子?”
“有的,请稍等。”穿着制服的乘务员点头,从后勤舱内拿来一条毛毯递过来,“先生。”
沈岸说了声谢谢,正要把毛毯盖在江有枝身上的时候,这姑娘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目露鄙夷:“咦?你还怕冷啊?”
沈岸:“”
突然有点不想给她盖了啊。
江有枝还想说什么,沈岸就直接把毯子扔过来,语气不善:“让你不多穿点儿,待会儿下了飞机看你找谁哭去。”
江有枝也没有拒绝,裹着毯子说:“我又没冷。”
“毯子还我?”
“嘁。”江有枝瘪了瘪嘴,“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得让着我。”
她只是无心的一句话,沈岸的动作顿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撞击着。
再看江有枝,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低着头,后脑勺好像写着“我爱工作”四个大字。
他舔了舔左腮帮,也没多说话,左脚却不由自主轻点了一下地面。
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小动作,一般人不会发现,可是江有枝看见了,抬起头疑惑地看过来,语气里带着些许安慰:“气流颠簸,一般不会出事情的。”
沈岸:“”
这时飞机上中播报着飞机遇到强气流的广播,通知乘客不要担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
“谢谢啊。”他的话从齿间咬出来。
“不客气。”江有枝说完继续低下头。
沈岸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二人没有再有什么交流。
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乘务员推着手推车走过来,商务舱的乘客是有点心和餐饮提供的,乘务员问二人有没有需要吃的或者其他饮品。
“想喝什么?”他先侧过脸去问江有枝。
江有枝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啊,一杯冰美式。”
“好的。”乘务员接了一杯美式咖啡,加了几块冰块,递过来,“请慢用。先生要喝什么呢?”
“白开水就好。”沈岸说道。
乘务员正把白开水递过来的时候,却听到那头传来几声咳嗽。
江有枝整张脸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太冰还是太苦好久没喝了,一大口喝进去,差点没要了她小半条命。
沈岸连忙拿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佻:“不好喝?”
他明显是在调侃她,江有枝斜了他一眼:“没,很好喝。”
“再来一杯纯牛奶,热的,谢谢。”两个人一吵起来双商直线下降,沈岸抿了抿唇,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替她再要了一杯喝的。
乘务员走后,他把纯牛奶放到江有枝面前的餐桌上。
“您可真不用这样。”她一边用餐巾纸擦拭嘴角,一边说。
沈岸放缓声音:“现在太晚了,你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吧,喝咖啡不太好。”
他态度软和下来,江有枝嘟哝了一声:“凭什么听你的啊?”
沈岸的声音清冽而惑人,就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凭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江有枝也愣了一下,随后把牛奶接过来,喝了一口,嘴里残存的苦味立刻被压下去了,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绵绵和和的,好像整个人都可以温暖起来。
“嘁,”她闷闷一声,“也是假的。”
她说完,把耳塞戴了起来,听到沈岸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应该是不怎么重要的话,就没怎么在意。
沈岸把视线收回,也没说第二次。
他刚才声音低哑,沉下音色低声说的那句是:“假的也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有枝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躺在华安府的席梦思上,想伸个懒腰,身上的毯子就滑了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毯子,替她拉上来,声音淡淡的:“醒了?”
江有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惊道:“你怎么在我床”
她的眼睛被刺眼的白色灯光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哪儿,吞了口唾沫,连忙闭嘴。
“在你床什么?”沈岸一抬眉,语气轻佻。
“在我床下面,就像美元似的。”江有枝轻“哼”一声,接上他的话。
沈岸也没有恼,而是勾唇笑了一下。
江有枝的眼睛有些干涩发疼,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瓶眼药水,抬起头去滴。
“哎呀。”一颗冰凉的液体滴到脸上,江有枝轻轻嘤咛了一声,“烦人。”
沈岸接过她的眼药水:“我来吧。”
“嗯。”江有枝点头,用手把自己眼睛撑大,一滴眼药水就滴落在她的眼球上方,冰凉微辣的感觉从眼部传来,她闭上眼睛,让自己逐渐适应这种感觉。
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片清明。
“一直在用眼药水吗?”沈岸帮她把盖子盖起来,问道。
“那当然啦,就像模特的命根是皮肤,我们画家的命根是眼睛。”江有枝笑了笑。
“那你觉得,军人的命根是什么呢?”他问道。
“嗯”江有枝想了一下,“枪?”
沈岸低低笑了几声:“我刚入学的时候,领队曾经说过一句话,说不管是什么手段,无论冷,或是信息的保护和拦截,都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人民。”
江有枝眨了眨眼睛:“好深刻噢。”
沈岸说:“这是军徽代表的意义。”
自从相遇以来,他们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平和地坐在一起说话。
沈岸说话的时候,江有枝就睁着眼睛很认真地听他说,面上一双清碧的眼睛青白分明。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没有变了。
画面一跳转,回到两年之前,她也像这样坐在他旁边,侧过身子静静地听他说话。
那时候的沈岸其实并不知道怎么样和自己的女朋友相处,她想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他就很详细地说给她听:
“我们要做的是保护边境的平安,除了配合警方缉毒,管理枪支一类,还要严格把控边境的信息。在现在这个时代,致命的关键也许并不是热武器的交锋,而是信息和机密泄露。所以我们有一门很重要的课程是关于密码和解密,简单点来说,就是去学另一门不在社会上通用的语言”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江有枝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沈岸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江有枝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儿:“三哥,你的嘴看起来好好亲哦。”
沈岸:“”
“是真的呀,你再说几句话试试?”
那时候她比现在要更活泼灵动一些,心思也更加敏感,就像是一头小鹿,很容易受惊,也很容易满足。
也是这样的月色之下,他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二人在月亮下拥吻。
沈岸面前的画面逐渐融合成面前的姑娘,是一样的五官,圆圆的杏仁眼和瓷白的皮肤,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并不是情侣了,他们也不会再有那样亲密的举动。
这么想着,江有枝突然开口:“你嘴巴”
沈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怎么这么干啊?”江有枝似乎有些嫌弃的样子,“都裂开来了。”
沈岸:“”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款润唇膏的牌子?”江有枝说着,翻开自己的随身包包,“我这个是牛奶味的,而且可以吃,很甜这个牌子还有覆盆子和百香果味,都不错”
“不用了,您客气。”沈岸收回笑意,抽了抽嘴角。
“不用客气,应该的嘛。”江有枝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们快到了没?”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用啦,过会儿我们要不就先去龙城公寓那边落一下脚吧,还可以睡几个小时。”江有枝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你呢,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岸摇头:“我经常熬夜,已经习惯了。”
江有枝叹道:“不要熬夜,容易身体不好。”
她这话的意思还挺明显的,沈岸舔了舔后槽牙,没说话。
江有枝很少见他吃瘪,这会儿来劲了,“咯咯”笑了几声:“尤其是过了二十五岁的男人。”
沈岸眸色暗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话。
江有枝就鼓了鼓腮帮子,自讨没趣,便拢了拢衣领子,不再说话了。
二人到龙城公寓的时候,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个清洁工提着扫帚正在扫地,发出“刷刷”的声音。
江有枝裹着一件很厚的外套,跑近公寓里,这才松了口气:“呜呜呜,暖气永远的神。”
身后,沈岸也跟着走进来,他没有穿外套,却一点也不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