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扒拉着碗里张妈妈夹给他的那块西红柿,忽然觉得有点吃不下。
“瑾瑜,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张妈妈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肉。
林瑾瑜说了谢谢,吃到嘴里才发现昨天嚼得他十分费劲的红烧鸡肉已变得十分酥软,肉用筷子一夹就从骨头上掉了下来。
一桌三个菜,除了昨天做的红烧鸡之外,别的一点辣椒都没见,连四川人做菜必放的花椒都没有,张妈妈一边吃一边说觉得今天的菜差了一个什么味。
这下林瑾瑜更加吃不下了。
他把那盘西红柿炒蛋吃了个精光,三口两口吃完饭,和张妈妈说了声,回了房间。
林瑾瑜趴在床上接着看上午看到一半的,结果因为早上没睡饱,看着看着脑袋越来越昏,最后一歪头,趴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瑾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映入眼帘的是张信礼明媚日光下挺拔的背影。
林瑾瑜一个激灵,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在上海那个独属于他的舒适小房间里,冷不防午睡睁眼就看到一个除他之外的人影坐在书桌旁,生生把他脑子里一步三回头不愿离去的瞌睡虫吓得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来了?”他愣愣地说:“吃饭了吗?”
张信礼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林瑾瑜也没想到自己能一觉睡这么久,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我睡多久关他什么事?管的宽。
他起身坐起来,原本搭在腰上的那条毛巾被顺着他坐起来的动作从腰上滑了下来,皱成一团落在床上。
林瑾瑜不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有盖东西。好像有?不是吧,好像没有。他也记不清了,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鸡毛蒜皮的问题,穿好鞋下了床。
外面已经放晴了,山里的天气一天变三遍,明明上午还阴雨绵绵的,这会儿的阳光却好得让人想把世界上最绚烂的词都用来形容它。
林瑾瑜穿鞋出去喝水,经过张信礼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往他那儿瞟了一眼,发现他好像在做什么练习册,绚烂而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来,斜斜地映在他的脸上,张信礼的睫毛纤长,在阳光里仿佛两页金色的扇子。
“干什么?”张信礼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看着他。
“没……”林瑾瑜说:“就看看你在做什么。”
“语文。”张信礼把练习册给他看:“你不用写作业的吗?”
林瑾瑜瞟了一眼,看到那一页的拓展阅读里写着一首聂鲁达的小诗:
“在此我爱你,而地平线徒劳地将你遮掩。置身于这些冰冷的东西中我依然爱你。”
林瑾瑜想起自己还一个字都没动过的暑假作业,煞有介事地说:“我待会儿就写。”
张信礼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写了多少?”林瑾瑜问。
“一半。”
林瑾瑜:我不信!怎么可能!这才放假几天,就写完一半了?他心说:不可能,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提前写完暑假作业的人。面上装作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冷漠地说:“哦。”
张信礼低头接着做阅读。
林瑾瑜出去喝了水回来,无所事事,不想看,植物大战僵尸一直打不过去,没有ifi看不了视频,觉得没劲透了,凑过去看张信礼写作业。
张信礼感觉到林瑾瑜看着他的目光,眼睛扫过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笔尖沙沙写着,问:“做什么?”
“你真把作业写完一半了?”林瑾瑜将信将疑。
“一大半。”
张信礼说话言简意赅,语气淡漠,林瑾瑜想起自己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暑假作业,再次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于是他不说话了。
两人同处在一个房间里,但谁也不再和谁说话。
屋外张妈妈在洗衣服,洗衣板和衣服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瑾瑜家里都用全自动洗衣机,每周保姆会上门打扫卫生、洗衣服,那台德国西门子洗衣机工作的时候很安静,从来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在这种林瑾瑜已经很多年没听过的、奇异而日常的声音里,他和张信礼一个坐在书桌旁,一个靠在床上,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窗外阳光璀璨如金子,而屋内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