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

沈聆夏脑子里是一片浆糊，而远远的，那道单薄的身影，好似跟徐馨的身影重叠，一时间竟让沈聆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

耳边，恍恍惚惚响起傅斯年唤她名字的声音。

还有女助理的呼救。

沈聆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是实实在在的，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回过神来，嘴唇死一样白。

“你还好吧？”

比起那上面的女人，傅斯年更关心怀中的沈聆夏。

女助理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担心得要死，一边报警一边往公寓大厅里冲。

沈聆夏浑身四肢都是软的，想站直身子，但却提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她的手搭在他胳膊上，怔忡地看着他：“傅斯年，我……我想到馨馨了，我怕。”

她撑着他胳膊，想往前走，想上天台去找方忆灵。

可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腿。

她脑子里开始出现幻象，是方忆灵不顾一切从高空纵身跃下，了却这半生的画面，那么血腥狰狞，让她心脏狂跳不止。

“别怕，有我，我都在。”

傅斯年按住她的肩膀，逼着她看向自己，“冷静，夏夏，现在，你看着我。”

沈聆夏抬眸，视野中，倒映出傅斯年沉静的脸。

“我知道，因为当年没来得及救下徐馨，这个遗憾直到今天你也耿耿于怀，这抹阴影已经存在在你心里太多年，而现在，跟过去不一样。”

他沉着开口，“现在，跟我一起上楼，你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你可以救下方忆灵，不会再像当初失去徐馨那样，相信我！”

当年的遗憾，维系到今天，也还是有一条巨大的伤疤，亘在她的心口。

而眼下，摆在她面前的，便是一个弥补过失去，不再重蹈覆辙的“机会”，不难想象，若是看方忆灵再次从她面前跳楼，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

而反过来，当年没来得及阻止的悲剧，今天再次上演，却是还在前奏过程中，只要她能把方忆灵救下，挽救这场悲剧，那么……

曾经对徐馨的那些愧疚，这些年所有的自责，全部的阴影，或许也会在今天过后悉数而散。

他相信，她可以做到。

“我……真的可以吗？”沈聆夏真的好没有力气，她也没有信心。

徐馨的脸，和方忆灵的脸，过去发生的所有种种，此刻都在她脑海中肆意乱蹿，恐惧和畏缩，在她心底升温加剧，潜意识里，她好想逃。

逃得越远越好，她不想看到任何一出悲剧。

傅斯年依旧按着她的胳膊，“你可以，夏夏，只要你肯去做，一定就能办到，若徐馨在天之灵，看到你竭尽全力挽救了一条生命，她也会感到欣慰。”

傅斯年的声音，染上了一股温暖的，让人想要积极正面面对挫折的力量。

当他话音落下，沈聆夏死死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的那些碎片，开始有序地整理起来，等她再睁开眼时，打从心底升起的，全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我可以！”

她坚定地看了眼他，提起双腿，拔腿狂奔向公寓大厅，傅斯年也紧随其后。

天台上，那把秋千被推翻，狼狈地倒在地上。

就好像方忆灵这多少年的一腔孤勇和拼死打拼想拥有却一夕之间全无的爱情，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就连顶楼的风声，都那么冷，刮过来，脸只剩下一阵阵刺痛感。

连区区的，毫无重量的风，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站在天台边缘，从三十楼层高的大楼顶端往下看，所有的车水马龙都不过是星星点点，不值得一提。

方忆灵再度翻开了手机。

微博上，挂着好几条热搜，全都是与她相关。

好笑吗？

出道至今，也快七年了，她的热度从来没有这么高过，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国民关注度位居第一，持久不下。

网络上，抑或是现实中，今天一整天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应该都是她吧。

她是个很有趣的存在呢。

手机微弱的背光下，那些粗俗不堪，难听至极的词汇，全都是用于形容她的，一字一句都跟细针似的，狠狠地往她不堪一击的心口上扎。

溃烂的心脏，无孔不入，遍体鳞伤。

辛苦了这么久，从平淡登顶，从没获得过殊荣，想归于平静，可把她亲手从云端狠狠拽下的人，却是她曾经引以为豪，甘心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男人。

婚姻的殿堂没来得及一脚踩进去，这地狱他倒是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将她推进来了。

想到那男人昔日温柔的脸，再回想起如今他在屏幕那端笑得狰狞的模样，方忆灵倒进了胃口。

而此刻，从天台底下往上蹿动的风，在鼓舞着她纵身跃下。

叫嚣着，那才是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