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越景弘颓然坐倒,双目空洞几近无神。
这越氏先祖呕心沥血才奠定的大好河山啊,难道就要支离破碎了吗!
曾几何时,他雄心壮志要让百姓安居文昌武盛,要在几十年内敢与中州王朝一争高下,可怎么忽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小到山匪占城,大到皇亲谋反,外有叶罗中州虎视,内有奸佞逆贼篡权,可他却只能深居宫中对着几张奏折大吼,他这个王,怎么就当到了这般模样?!!
“明日,本王要上早朝,你去告诉文武百官,本王要在金銮大殿见到他们!”
“王上咱别开玩笑了,我家师尊不是早就把上朝时间改成下午了吗。再说了,文武百官也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哪有功夫陪您胡…哦,小人该死,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不过王上,上朝这种事还是等我家师尊从边关回来再说吧,毕竟他临走前可是特意吩咐要小人照顾好您龙体周全,万一上朝把您累着,师尊回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说完一笑,红衣教徒再不理会越景弘有何反应,直接离开了御书房!
越景弘气到浑身颤栗,以至于肢体都控制不住的时时碰撞桌案发出声响,一国之君想要早朝被说成是胡闹,一国之君想要做点事情还得等国师回来向国师汇报,早朝改到下午还能叫早朝?王上做到这样还配叫王上?!
越景弘忽然起身向旁侧的廊柱冲去,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韩清元不知怎地便生出一股不忍,于是及时于梁上落下将其拦住。
“嘘!”制住住大惊失色想要呼喊的越景弘,韩清元以眼神示意外面,越景弘渐渐平静下来。
“爱卿可是受本王三弟之命而来?”越景弘目露期翼,其三弟便是南候,也是唯一有可能想要把被国师软禁的他救出去的存在。
可韩清元不是。
摇了摇头,韩清元如实道:“小子是刺客,本意是来取您性命。”
“呵,呵呵呵…”越景弘惨笑起来,“那你为何还要救本王?难道便是死你也要让本王受尽屈辱?!”
“王上误会了,小子只是有些话想问而已。”红衣教徒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所以韩清元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坊间盛传王上不思朝政,已有数年不曾早朝,其背后原因,皆在国师?”
越景弘惨笑更甚,“自他入朝,本王别说上朝,便是连金銮大殿都再没去过几遭…”
“是因为他使用了什么手段,还是…”
“还是本王痴迷长生?”
韩清元点了点头。
“本王已经沦落至斯,其实也没少好羞于启齿,的确,初期昏庸皆在痴求长生,可到后来,当本王发现不对幡然醒悟的时候,这宫中早已再无可信可用之人,那所谓的长生丹,也戒不掉了…”
韩清元沉默片刻,再开口已是换了话题,“小子斗胆请问,若您王位安稳,你将如何主张这大越江山?”
已经很久没人跟越景弘谈过江山社稷了,此番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忽然提及,他的眸子,便不知怎么便重焕光芒。
“如果能,本王第一件事便是要清剿匪患,至少先还我大越子民一派安稳。而后本王也想好了,第二件事便是开漕运,你应该也知道,我大越疆土多崇山峻岭,交通极是不变,虽大河亦有几条,但彼此并不相连,所以若能连通河床开设多条运河,借水利之便,那无论于商贸、于战事、于…”
“王上不必细说,说了我也不懂。”韩清元笑着打断,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越景弘、这个落魄的傀儡王上大舒畅想,他竟然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欣慰!
没错,就是欣慰,也许即便是他,内心深处也在希望着大越能有一位励精图治的王!
韩清元本意是想让越景弘该详述为简单概括,让他继续往下说的,但越景弘被打断之后仿佛一下子便失去了兴致,因为他刚入畅想,便被拉回现实。
宏图蓝景有何用,不过是只能在嘴上说说的泡影,而且这唯一能听自己诉说大志的人还是一个刺客,这便是现实的嘲讽吗,简直荒诞而又悲寞。
“不说了,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秦红衣不是一般的乱臣贼子,他是异术师,常规手段根本除之不去,而且眼下我大越江山也不再是除掉一个秦红衣便能重归安稳的,本王的时代,终归要在尚未开启前便退出历史。”
重重一叹,越景弘笑了笑,“小兄弟,谢谢你能聆听本王心中之志,但该动手还是动手吧,杀了本王回去交差。毕竟,你就算放了本王,本王也出不去这红衣遍布的王宫,也改变不了天下大乱的时世,所以本王已经是一个废人,便还不如成全于你领一笔丰厚的赏金。”
说完,他闭目仰首引颈待戮,也许是即将解脱,嘴角竟绽有一丝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