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立刻明白了穆南城的用意,他瞪大了眼睛满是惶恐:
“你想干什么?你想给我挖出子弾吗?你要折磨我吗?你这个禽兽!要杀就杀”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穆南城,他的眸光霎时转冷,反手一耳光抽过去:
“闭嘴!”
冯至被绑住双手,他拼命地挣扎,嗓音都变了调:
“我不用你救,你给我一枪痛快的!我的腿已经保不住了,我根本就不想活!”
冯至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他却知道他的伤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他以后一定会残废的,他没有办法打仗,没有办法做工,他养活不了自己,还会成为全家人的负累。
“你别救我!你让我死!”
穆南城又重重甩了冯至一个耳光,一股大力拎住冯至的衣领,穆南城逼到他眼前:
“你们湎北的男人,全他妈是孬种!断了一条腿就活不下去了?你们种出来的鸦片早把所有男人都阉割了,怎么没早点去死!”
“你他妈”冯至目眦欲裂。
“看看你们这里的人!”
穆南城“啪啪”拍着冯至的脸,
“小孩不上学,在地里种鸦片,老人生病不看医生,在家里吃鸦片,女人吃鸦片吃得面黄肌瘦又黑又丑,男人吃鸦片吃到阳痿,就是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们活得强”
冯至恨得眼珠都要脱眶而出:“你他妈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雨林上空,穆南城一边毫不留情说着最尖刻恶毒的话一边手起刀落,冯至左大腿上的子弾生生被他撬了出来!
冯至的神智在那一刻几乎都被抽尽了。
穆南城取出第二颗子弾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失血过多和疲劳过度透支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他那个时候真的坚信自己就此要死去了
“可你后来还是活下来了啊,而且健健康康的,你的腿也没事!”
萧然听得心惊肉跳,直到看到冯至笔直地站在那里,黑色牛仔裤下的双腿结实有力,才把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回到肚里去。
“是啊,”冯至点点头,“多亏了先生,所以您说,我这条命是不是先生的?”
萧然抿了抿嘴,虽然他现在还在生穆南城的气,但他还是得承认穆南城还算是个有点道义的人。
“从那以后我就跟在先生身边了,我看着他把大半个湎北的罂粟园一个个毁掉,罂粟园上建起了炼油厂,珠宝加工厂,建筑公司种罂粟的人转到工厂里去工作,如果有外来的势力入侵,这些曾经的士兵就是最好的保安,平时做工得到的酬劳比当兵和种罂粟至少多三倍,那时候大家才知道不是每个扛着枪的人都是来抢劫的。”
夕阳渐斜,少年冯至行走在小镇新修好的青石板路上,手里提着食盒,阿妈亲手做的竹叶饭团,让他给穆先生送去。
新的炼油厂刚刚落成,村长和阿妈每天都在电话里缠着他,让他请穆先生回来亲自剪彩。
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掩映在密林中的竹楼炊烟袅袅,冯至从主楼下走过,做饭的阿姆探出头来:
“冯至啊,给穆先生送饭吗?你等一等再走,我这里的糯米鸡就快要蒸好了,你帮我给穆先生带一份。”
“不要了阿姆,我阿妈今天做了很多菜,下次吧。”
牵着大黄狗正溜达的老人笑呵呵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冯至啊,去找穆先生啊?”
“是啊爷爷。”
“好好跟着穆先生做大事,你是我们秀果寨的骄傲!”
冯至点头笑道:“诶!我知道”
他眼角余光一瞥,猝然喊道,“吴威你站住!”
吴威的门前放了张躺椅,本来他正悠闲地躺在上面,看到冯至正想悄悄溜走,才猫下腰就被冯至叫住。
少年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抢过吴威手里的烟枪抬手就在他的脑门上狠敲了一下。
“这里面不是大麻不是大麻!”吴威抱着头嚷,“这是小红河!我哥上次从y省回来给我带的!”
“香烟没有过滤嘴吗?你把烟丝放在烟枪里,你怎么不把烟丝直接吞下去呢?”
冯至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追着快三十岁的吴威打,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儿拍着手笑,竹楼的二楼窗户口探出一张头,是吴威的媳妇:
“打得好!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他就是欠打!”
小孩儿们也附和:“他就是欠打!”
老爷爷牵着大黄也溜达过来:“该!欠打!”
冯至揍完人之后把烟杆没收,气咻咻道:
“再发现一次,你就别想上工了!”
吴威连连求饶:
“我真的没抽大麻好吧,里面是还沾着一点膏我就闻闻味儿,你看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也不像抽了的啊!我发誓,绝没有下次!你看你把我烟杆都收了,整个秀果寨,我想再买根烟杆也买不着了啊!”
是的,仅仅五年过去,整个秀果寨,还有秀果寨附近的寨子,再见不到一片罂粟田,买不到一根烟枪,因为穆先生的所有工厂,绝对不收抽鸦片的人。
而在这里,但凡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没有人不想进穆先生的工厂。
冯至拿着烟杆指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儿:
“都回家去!作业做完了吗你们就跑出来玩!”
孩子们扮着鬼脸一溜烟地跑了。
冯至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湛蓝的夜空明澈如大海,一轮明月将穆南城坐在山巅上的背影勾勒得清越孤寂。
“先生,吃饭了。”冯至坐到穆南城身边,打开食盒。
穆南城轻轻应了声,他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翠绿叶子包裹的饭团,笑了起来:“这东西,倒是跟我们华夏的粽子很像。”
他剥开外面翠绿的叶子,里面晶莹的米粒一颗颗饱满欲滴,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他咬了一口,微蹙了眉。
“不好吃吗?”冯至紧张地问。
“不是,我觉得很好吃,”穆南城笑道,“就是这饭团有点苦竹的味道,有些爱吃甜的小孩子可能吃不惯。”
穆南城有个习惯,他无论吃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研究做法,很长一段时间里冯至还以为做饭是穆南城的爱好。
事实上在冯至眼里,穆南城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手握巨大的财富,在湎北呼风唤雨,他没有花天酒地的习惯,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女人,他掌管着偌大的公司运营却经常身先士卒跑到第一线。
很多人都以为穆南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然而冯至明白,湎北并不是个好的投资选择,穆南城付出的巨大成本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得到收获。
修公路,铺桥梁,建工厂,开医院,造学校穆南城不像是在做生意,更像是在建设湎北以他一己之力。
连湎北自己的贵族们都不愿意付出成本去改造这个国家,穆南城一个外国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至困惑地想着,不经意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彼时穆南城正站在山巅出神地望着远方,听到冯至的话他转过头来,月光落进他的眼睛,细细碎碎地闪烁着,他眨了下眼,戏谑地说:
“因为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啊。”
少年冯至顿时意气风发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想站起来,他想跟穆南城说我会永远跟着您,一起为这个伟大的心愿而努力,穆南城却“噗嗤”笑了起来。
冯至这才知道穆南城是在开玩笑。
穆南城后来又转过头去,冯至看到他仰着头,手臂向上抬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苍穹之上的月亮星辰似乎都在他一臂之距里,而他仿佛正在试图采摘:
“湎北其实是个好地方,有很多的资源,石油,宝石,天然气,有色金属,应有尽有,但为什么湎北还这么穷?因为罂粟,这种罪恶之花掏空了湎北人的精气神这个地方,很像我自己的命运,开局挺好,老天爷能给的都给了,内忧外患却掏空了所有,于是这个国家开始自暴自弃,可是没有人,没有一个国家,会甘愿永远匍匐在深沟里,我想试一试,我穆南城能不能让湎北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今天你们吃粽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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